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养在深闺人未识(有删改)
鲍鹏山
①写出“养在深闺人未识”这个题目,我是在说,儒家学说到了荀子,如同深闺美人一般,初长成啦!春心动啦,可以嫁人,相夫教子啦。嫁谁呢?当然是嫁与帝王家。相夫,就是相帝王,这“相夫”之“相”与“宰相”“垂相’之“相”是一个意思。“教子”教谁呢?教化人民啊。官为父母,民为子女,视民如子嘛。当然,更下之,则民为禽兽,如此更需驯育,教民也就成了“牧民”的重要手段;先驯化之,然后再驱使之。汉代官职中,“牧”,就是把民当禽兽“牧”。生而野性,何以能牧?当先教之。以何教之?以荀子思想。“之子于归,宜其室家”(《诗·桃夭》),荀子思想确实很宜帝王之家。
②大约在八十岁(一说五十岁)的时候,荀子做出了一个不论对儒家学派还是对中国学术都极重要的决定,那就是,打破“儒者不入秦”的传统,去秦国考察。八十多岁了,这匹儒家的老骥,仍志在千里,也真是一位壮心不已的烈士。这是一个极富象征意义的举动,它预示着儒家的仁政学说,将与专制统治联姻,开始对帝王暗送秋波。在秦国,他不仅大拍应侯范睢的马屁,自打嘴巴般地夸奖秦国官吏如何好,人民如何乖(以前,在《性恶》篇中,他可是大骂过秦地百姓不懂礼义的),而且还与秦昭王进行了颇有意思的对话,极似产品推销者与买主之间的讨价还价。秦昭王对儒家学派颇不以为然,他对荀子说:“儒者对国家没有用处。”摆出一副拒绝的姿态。荀子在秦昭王面前全没有孔孟的骨气与正气,局局于阐明儒者之用,屑屑于表明投怀送抱之心。他说:儒者,效法先王,尊崇礼义,谨守臣子的本份,是非常敬重他的主上的。主上录用他,就守职本朝,事事相宜;不用他,就退处乡里,恭恭谨谨,必定做一个顺从的百姓……职位在别人之上,他就是辅佐王公的干材;职位在别人之下,他就是国家的能臣、君主的瑞宝。(《儒效》)
③多好的一块“宝贝”!严守臣道,尊崇君主,即便被遗弃,也做个顺顺遂遂的良民!孔子说“君子不器”,庄子是“王公大人不能器之”,孟子是不官不王,而荀子则屑屑于证明儒者是国君最顺手最有用的“器”!近来学者们在谈什么“政统”与“道统”,若荀子,何来“道统”?“道统”不过是“政统”的“臣妾”而已!
④经他改造过完善过的儒家学说,综合先秦各家学说中的治世良策,形成了一整套适合专制统治的内法而外儒的政治理论。“养在深闺人未识”毕竟是不甘心的,既然“天生丽质难自弃”,当然渴望“一朝选在君王侧”,汉武帝的“独尊儒术”,二百多年前的荀子就已在那里眼巴巴地盼望着了!
⑤公正地说,鲁国的国君,还有权臣季氏,对孔子还是很尊重的,也很想和他合作,但他们就是找不到和这个固执倔强的老头子沟通的途径,他们与孔子总是话不投机,道不同而不能相为谋。孟子也一样,齐宣王对他是极尊重极用心笼络的,滕文公更是小心翼翼地听从他的教导,把一线希望寄托在他的指教上。连梁惠王这样粗鲁的人也都很真诚地向他请教过有关治国的问题。但孟子一开口便“迂远而阔于事情”,他们之间,也总是对不上茬口。他们的思路,实在是风马牛不相及。究其原因,乃在于孔孟等人悬的太高,立论太苛。他们都热衷于使自己的理论完美,以追踪所谓古代圣王的治迹,而不介意其与现实间的差距。孟子希望“中道而立,能者从之”。但假如没有人能跟从而来怎么办昵?那他们也就自甘于其理论的寂寞,而不愿使自己的理论贬低降值。在这种情形之下,他们的理论和兴趣,都集中在对现实的抱怨和批判上,至于能否与他们合作,这倒是次要的。
⑥这种倾向,至荀子,则为之一变。他关注的是用,是器,而不是道本身的完善。理论而求为器,不就是御用的开始吗?不就是堕落吗?
⑦使一种理论更完善,有两种方式选择;一种是使理论本身更具理性,更具逻辑性,更具有合目的性;一种则是努力使理论更具适用性。前者往往使理论趋近于理想境界,成为一种空想式的乌托邦,后者则往往使理论蜕变为实用工具,增加它的御用性。荀子显然更重视的是其实用性、合用性。他在小心的寻找理论与现实的契合点,寻找学术与世俗政治合作的途径。为此,他不再自居王者之上,不以道自任,而是甘心去做一个忠实的、勤勉的、尽职尽责、呕心沥血的幕僚。他把兴趣与精力都放在具体问题的处理上,而把方向性的、价值取向性的大问题交给“君”去做决定了。臣民们只是去完成君主制定的长期或短期目标,目标由君主决定,方向由君主把握,蓝图由君主绘制,理想由君主确立,我们只是去无怨无悔地完成这些任务,而对这些任务的合理、合法性不能思考,更不能诘问。理论完全工具化了。道的沦丧自此拉开了序幕,人的沦丧也从此开始:当我们放弃了思想,我们即只能是工具性的存在。
⑧是幕僚,就要一方面能把握大局,窥测方向,预测未来,有良好的规划与安排,适时地提出正确的政策和策略;一方面又要能委曲求全,坚韧不拔,忍让周曲,不论在什么情况下,坚持合作第一。像范增就不是一个好幕僚,因为他一受气,就不合作了。范增是有一些孟子式的脾气的。按他的年龄,大约其生年与孟子卒年基本相接。他一出场,便是一位古稀老者,指点着项梁项羽一点一点由弱到强。他本人也被项羽尊为“亚父”。这种精神地位,很像是“王者师”,而不同于荀子式的低眉顺眼的幕僚。同是老人,范增的性情,偏狭、急躁,爱钻牛角尖,凡事爱一蹴而就,一了百了,不知变通与耐心等待。而荀子则全没有这位“亚父”的毛病,他的高寿使他更沉稳,虑事更周详,立论更公允平实。他不像范增那样,“好奇计”,他更注重稳扎稳打,步步为营。他不急不躁,不愠不火,老成持重。俨然一个好幕僚!可惜秦昭王有眼无珠了!
(声明:选文未必代表命题人观点)
结合全文,赏析第③段划线句子“‘道统’不过是‘政统’的‘臣妾’而已!”这句话的妙处。
本文围绕荀子的儒学展开,请据此梳理作者的写作思路。
请简要分析文章第⑧自然段引入谋士范增这一素材的作用。
儒家学说发展至于荀子,就更加重视其器用性。对此作者是如何评价的?试联系现实,谈谈你对作者观点的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