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文后各题。
风把手艺刮进了天堂
葛水平
①谁把打铁声摁在了文明的喧嚣深处?
②此时的雨覆盖了这个山村的各个部位。那个叫铁匠铺的地方,蛛网上粘着许多小虫子,我能想象出当年铺子里的热闹,所有的人都是顶着雨声到来的。铁匠铺永远都是一个动词,动在雨声的浸淫之下,它的持续时间是那么久。红钢从烈火中钳制到铁砧上,锤起锤落,叮当磅礴,小锤点击,大锤紧跟。铁匠对于铁是一场浩劫般的惊扰。
③铁匠铺的热闹为什么总是在雨天里?因为雨胶住了农人的鞋。当然,更多的热闹是在冬季。真正的冬天开始了,北风呜呜吹过,一路卷起干枯的树叶和草根。农人看在眼里的活计都拾掇完了,那么收拾好残缺的农具,沿着蜿蜒曲折的路走进铁匠铺。一个长长的冬季,锄头、镢头、铁钎、镰刀,对于敏锐听觉的农人,大锤小锤的声音都是奢望,都是天籁,都是比时间要重要得多的来年春暖河开。轧钢淬火,好铁匠的声名是一把镢头能刨几亩地,钢水好能出活。铁匠是农耕文明的先驱,也是土地本身的选择。
④铁匠的另一生活是给马蹄钉蹄铁。牵马人站在铁匠铺门前,铁匠揽住马腿,削平蹄底的老皮。只见那铁匠把一排铁钉含在口中,肩膀顶紧马后胸,抱紧弯曲朝上的马腿,把蹄铁合紧马蹄,钉子穿入蹄铁的孔眼,那一片唾沫湿,随蹄铁直接钉入马蹄深处。铁匠此时有可能抬头看一下远处,廓外斜依的青山,风姿万千的杨柳,时光无时不在,无处不存,目无所视,手有所触,寸寸光阴,都只在盈手之间。那双手,就那么优雅而琐碎地生动着。
⑤那是一个打铁的镇子,每年的农历九月十三,一年一度的庙会开始,铁匠们聚集在集市上,搭起炉灶,燃起炭火,拉起风箱,将烧红的铁块放在砧子上,抡起铁锤,甩开臂膀,叮叮当当,各自施展本身的绝艺,吸引四外八省的商人前来交易。空气里弥漫着烧红的铁锈味,这气味又随着热风,浸入一切开放的空间。热浪一阵紧似一阵,像潮汐,奔来涌去。镇子上因为交易铁货,所有的木门、木窗户都钉了密麻麻的铁钉。嘎吱作响的铁门用劲推开时,门头上挂着南瓜大一个铁铃铛,如现代人的门铃。人勤的时候,铁铃铛像一树花,开得肆无忌惮,随风微颤,这家的热闹仿佛要挥霍尽铁匠最后的元气。
⑥铁门上的“铺首”给岁月古拙沧桑之感。铺首上兽首衔环,作为龙的九子之一,其“形似螺蛳,性好闭,故立于门上”,包含在形式里的内容,即以螺之闭来强调门之闭。“守御”慎闭塞,闭藏周密。铺首将一种精神,在朱漆的、黑漆的门扇上展示了几千年,它透露着属于“中华门文化”精髓的东西,由铁匠铺锻打出形。
⑦铺首造型之精美,以庙宇皇宫大门所饰用者为华贵。铺首在朱漆宫门上,同金色门钉相互映衬,显示出皇家建筑的帝王气派。汉代司马相如《长门赋》“挤玉户以撼金铺兮,声噌吰而似钟音”,描写了叩响门环时玉户金铺的视觉效果和金属碰撞的听觉效果。皇家流落到民间的东西少,尤其是金子做的,如果不是含了足量的铜,那响声能否出得来还是两说。我喜欢民间的铁铺首,轻叩门环的响在夜静的时候是压得住黑暗的,可以使走向村子的东西远远停住,也可以让它们悄无声息地融进墙影尘土里不再出现。在民间,更多的是铁匠铺里的手艺,也只有铺首可以抬高铁匠的文化素养。
⑧我在夜空下看到过最壮丽的铁花,化开的铁水由匠人拍打进夜空,那是堪与秋日丰收无垠的繁华相媲美的一种壮观,一种极为阔大的气象,看的人和被看的人嘴都咧开很大,铁花承载了他们的笑脸,如此夺目。
⑨我把铁匠铺子想得过于富有了,只想用文字的方式去理解他们,但毕竟是一个远去了的把文明活在骨子里的年代。如今的村子里再没有铁匠铺子里打铁的声音,没有了铁匠铺子,似乎整个村子里都没有了声音。铁铺首全锈烂了,铁钉子换成了膨胀螺栓,五毛一斤的旧门板买了用去烧木炭。当下,我们丧失了许多滚滚红尘中大汗淋漓的辉煌,恰恰可能是有关生命最高秘密的隐喻和福音。我不能知。在衰败中,唯一不想放弃的是想入非非。若干年后,我不知道,我还有没有能力拥有这个成语。
简要分析第一段在文中的作用。
第⑨段中,作者说“我把铁匠铺子想得过于富有了” ,结合全文,说说“富有”表现在哪些方面。
赏析文中的画线句子。
(1)铁匠铺永远都是一个动词。
(2)时光无时不在,无处不存,目无所视,手有所触,寸寸光阴,都只在盈手之间。
结合文本,谈谈文章以“风把手艺刮进了天堂”作标题有什么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