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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二老爷
青铜
桥镇是水陆码头,商铺林立,旗幌蔽日,每逢集日,卖狗皮膏药的、打把式卖艺的、撂地儿说书的、打竹板唱莲花落的……哭的笑的喊的叫的说的唱的,样样俱全。
这正是热闹的时辰,热闹的场合,平地里忽然钻出一个细小的声音:“左二老爷来了!”你再看,书不说了,戏不唱了,做买卖的也不讨价还价了,齐刷刷地闪到街边。打人缝开处,走来一个矮小精瘦的老者,病秧秧的一副气色,倒比不上他身后跟着的那两杆快枪来得气派。
左二老爷似一阵小风吹过长街,两旁的人便像倒伏的麦浪,齐刷刷地鞠躬致意。左二老爷只微微颔首,眼皮也不抬地走过去。直到那老迈佝偻的身影走出很远,人们才醒过神来,该干啥的还干啥。
左二老爷何许人也?非耕非读、不官不商,手上却有丁当哗啦花不完的银钱,眼前有跑前跑后使不完的跟班,外头有甩得开叫得响抖不完的威风和脸面,用桥镇人的话说:“手不捉笔,脚不踩耙,头不戴纱,不耽误吃香喝辣。”
他凭什么?!
这三教九流之地、鱼龙杂处之所,免不了生出些事端,骗钱昧货伤人打脸,闹得风波汹涌天昏地暗,只要找到左二老爷,就风平浪静云住雨歇了。也因此,不管是江浙大贾,还是沧州豪客,乃至各家店铺,街头摆摊炸果子、卖菜的小贩,只要踩着桥镇的地面,都要孝敬左二老爷一些日用钱,桥镇人管它叫“地皮税”。
这一日,左二老爷照例转完了街,正在富春楼喝茶,突然来了个推独轮车的少年人,一头拜倒在左二老爷身前。
原来,这是个打北乡过来卖馍的,头一回来桥镇,刚交了“地皮税”,车子还没扎稳,馍就被哄抢一空。这满街的人,问谁要钱去?
左二老爷细细地抿着茶,眼皮也不抬。末了,把茶碗往桌上一顿,说:“去吧,少不了你馍钱。”
少年人前脚走,管家后脚上街,提一面响铜锣往十字街口一站,“咣咣咣”三声响过,说:“谁吃了人家的馍,把钱送到富春楼柜上。一个馍,一个铜板。”
一个馍一个铜板?忒贵了些吧!可左二老爷说了,天底下没有白吃的馍!
富春楼一时挤破了脑袋。这边,卖馍的少年人抹着眼泪一路走,忽听身后马蹄声疾雨般撵上来,马上人抬手扔过个手巾包儿,说:“左二老爷说了,您一个外乡人来俺桥镇做买卖,照顾多有不周。这多出的馍钱,就当跟您赔不是了。”
日子快如马蹄,转眼五年过去。县里忽然来了个18岁的新县长,新官上任三把火,剿土匪、惩恶霸、治青皮,砍砍杀杀。桥镇却依然故我。
这一日,左二老爷闷得慌,就去了戏园子里。唱的是豫剧《包文正二下陈州》。演包文正的是光州城来的名角儿赛金锣,一条嗓子盖过了铜锣家伙:
私访走上陈州道
不戴乌纱不穿袍
不骑快马不坐轿……
水影里庄稼佬
有谁知乔装改扮的开封府尹黑老包……
听到要紧处,左二老爷忍不住喊声“好”!这时候,邻座来了个长袍客,二十上下的年纪,却吸着一杆两尺半长的旱烟袋,一个劲儿喷云吐雾。那长袍客落座时,偏巧坐歪了条凳,身一斜,通红的烟袋锅子猛地蹭在了左二老爷脸上,“滋”的一道白烟过后,空气中顿时弥漫起一股子肉焦味儿。
左二老爷疼得浑身一哆嗦,差点没蹦起来。身后的跟班还没撩起衣襟,左二老爷的手早已伸过来,摁住了。
长袍客似笑非笑地望一眼,问:“这位老爷,没烫着您吧?”
左二老爷笑笑,顺手端起茶碗抿一口,眼皮也不抬地说:“不碍事儿,听戏,听戏。”
戏台上,锣鼓一紧,赛金锣抖开一条铁打的嗓子唱:
小衙内杨金吾火上浇油真可恼
俺倒要细查细访细盘细问细推敲
查明了真赃实据定斩不饶……
长袍客起身走了。管家说:“咦,这不……”
“你那眼色!五年前推车卖馍娃,今日个坐衙县大人。” 左二老爷抿口茶,幽幽地道:“包文正下陈州,是要血溅狗头铡的……”
次日,左二老爷将枪械、钱粮封了,差管家送往县里,自己却关了宅门,去了镇外一处小院,闭门谢客。数日后,打县城快马递来一封素笺,没有称呼和落款:
识时务方为俊杰,知深浅才是达人。
你赠我馍钱一吊,我还你性命一条。
⑴下列对这篇小说思想内容与艺术特色的分析和鉴赏,最恰当的两项是
A.小说开头描写桥镇集市,用排比的手法,简练而形象地描写了集市热闹喧哗的场景,主要目的是为了体现桥镇的繁华,交待社会背景。 |
B.小说描写了左二老爷的外貌气色,与后文他在众人前的气势与派头形成对比,尤其是“微微颔首”“眼皮也不抬”的细节表现了他与众不同的身份。 |
C.小说不仅直接描写了左二老爷的神态、语言和心理,而且通过描写集市上众人的态度和管家的表现从侧面来烘托左二老爷,使人物形象更丰满。 |
D.那位18岁县长就是五年前卖馍被抢的少年人,他雷厉风行,铁腕整治强权恶霸,且知恩图报,经过警告、暗示放过了左二老爷。 |
E.叱咤一时的左二老爷因为一次随手的救助,居然保全了性命,小说通过这个故事揭示了好人有好报的主题。
⑵听戏这一情节中,作者花费笔墨引用两段戏文是否闲笔?说说你的理由。
⑶请概括左二老爷的形象特点,并作简要分析。
⑷这篇微型小说情节跌宕起伏,耐人寻味,作者是怎样独具匠心安排的?请结合全文,谈谈你的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