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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涧不能干
袁省梅
油锅说支就支起了,火苗腾腾地舔着锅底,清亮亮的半锅油转眼也烧开了,冒着拳头大的泡泡,黄灿灿的,一朵挤着一朵,旋灭旋生,旋生旋灭,咕嘟咕嘟响。
油锅架在涧边一块空地,涧两边挤满了两个村子的人,东涧台上是史家庄的人,西涧台上是张家堡的人。人们张着干燥的起皮的嘴,挤在一起,慌乱地瞪着油锅。
涧里有一股从北山筛子崖流下的清泉,天旱天涝,泉水都不会断流。两个村子缺水,常为争这股水打得头破血流。眼下又是一个大旱年,入暑以,三十五天没有下一滴雨,地里玉米苗宽宽的叶子都卷成了烟筒般。两个村的人都不想像以往那样,争水打得往家抬死人。可怎么分这点水呢?谁都想多分一成。两村的族长终于达成一致。
油锅捞铜钱!十个铜钱,同时捞,捞几个分几成,一个不捞,一滴水也不能有。
两个族长各悬赏一百个银元,捞一个铜钱奖励十个银元。史雷子要上去,没有奖励史雷子也会上去。老娘嚎哭着死死拽住雷子的后背,我的好娃啊,油锅出你还有手啊。雷子老爹眼睛瞪得比铜钱还要大,大声地呵斥雷子老娘,不争馒头争口气,别说一只手一条胳膊,就是搭上命,能挣水,也值!雷子不理会老爹,抓着老娘干枯的手拍拍,头也不回地走向油锅。
阳光如锄头般嘭嘭地敲打着每个人。两边的人静默着,担心和恐慌在眼里流淌。
史雷子站在油锅边,转脸向涧西的台子上找寻。看见了人群中的桑桑,雷子眼睛一下子比太阳还要亮,比油锅还要烫。雷子的嘴角牵了牵,微笑如油锅上的热气,带着香甜的气息,淌向桑桑。张家堡的人不知道雷子的笑是给桑桑的,他们都大骂史雷子,说你张狂个屁,我们栓子肯定比你捞的多。张栓子代表张家堡捞铜钱,张栓子是桑桑的哥哥。桑桑听着人们的骂,不吭气,担心和惊恐如乌云般渐渐笼住了眼睛。
雷子看着油锅,牙咬得喀吧喀吧响。张栓子看看史雷子,恨恨的眼睛蓬蓬地冒着火花。
嗵嗵嗵,十个铜钱在阳光下一闪扑向油锅。人们唏嘘的声息还没缓过,雷子的手嗵地插进了油锅,呲——一股淡淡的青烟缭绕开,随即,肉糊的臭味直直地撞向每个人。
阳光如炸裂的豆荚哔哔剥剥炸响在人们的头顶。时光停止了。
倏地,史雷子的手从油锅里钻了出。看着雷子吱吱地冒着气已焦黄的手,张栓子呲着牙,脸上的肌肉惊恐地哆嗦,汗珠子一嘟噜一嘟噜腾腾地流淌,身子像风中的树叶一样索索索抖个不停。史雷子咬着牙,砰砰砰,十个铜钱带着长而白的哨音咕噜噜飞落地上。
史雷子老爹嘎嘎地笑,正要捡拾起地上的铜钱,雷子闪前一步,捡起五枚,扔在张栓子的脚下,抬头看见满脸泪水的桑桑热切切地望着他,雷子的心甜得像灌了蜜糖,手上灼烧的疼痛也似乎减轻了许多。
族长恼火地看着雷子,你这是干啥啊你这是干啥啊。史雷子定定地说,坏我一个人的手就行了,我不想瞅着还有人受罪。水是老天给大家伙的,不能只流给西边的地,也不能只往东边的地里流。咱们两村千年邻居,地挨地沟连沟,非得要这样的流血丧命的闹腾吗?雷子说着,脸上痛苦地抽搐着,举着烫伤的手,说,若再这样下去,老天也会断了水,咱这条水涧也会成干涧的!银元,我一个也不要。用这些银子修两条水渠,史家庄一条,张家堡一条,我们分开日子浇灌,你们说好吗?
人们哗哗地拍着手。桑桑看着雷子,笑的满脸都是亮亮的泪珠子。
(《百花园•中外读点》有删简)
第一段关于油锅的描写有什么作用?
简要分析小说中史雷子的性格。
小说画线一段突出的语言特色是什么?请简要分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