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怅对花魂
王充闾
去年中秋节前两天,妻子打来电话,说家里的昙花已经绽蕾,马上就将开放,催我快速回去观赏。
推开屋门,只见妻子正全神贯注地观察着那盆平素并不引人注意的昙花。在扁平的叶状新枝的边缘,翠玉般的花蕾,无风自荡,颤颤摇摇,似乎不胜负载;过了一会儿,竟和电影特写镜头里的一模一样,逐渐地,逐渐地张开了,中心闪现出一簇黄澄澄、金灿灿的花蕊,每一茎都像纤细的金丝,又像粉蝶的触须,在微微地颤动。四围的层层花瓣上的每根筋络,还在拼力地向外舒展,仿佛要把积聚了多年的气力和心血,尽情地倾泻无遗。
有人嫌它花时太短,稍纵即逝。其实,这是过苛的挑剔。生命无论短长,关键是看它有无亮色;没有亮色的生命,再长也不过是一片虚空。只要能在“一现”之中,像一颗陨星冲入大气层之后,能在剧烈的摩擦中发出耀目的光华,同样称得上星云灿烂。
据说,昙花原属热带植物,为了避开日间的燥热,便躲在深夜里开花。史载,南宋画家、词人张铉当牡丹开放时,招邀好友举行赏花盛会,宾客齐集后,吩咐开帘通气,立刻满座皆香,然后伴以歌姬舞女,檀板清樽,喧腾彻夜。我想,这种“厚爱”如果施之于昙花,肯定是难以忍受的。
我默坐一旁,仔细地端详着这隽秀的幽姿。超逸,雅静,妙相庄严,这哪里是花?分明是一颗怦怦跳动着的心!此刻,我既满怀着兴奋,也夹杂着一种酸楚与歉疚,不觉慢慢地沉浸在如烟往事的回忆里。
记得是暮春时节,一位朋友赠给我一段昙花的叶状嫩枝。抱着试试看的心情,我顺手将它插在一个幼苗尚小的菊花盆里。十几天后,它竟扎下根须,渐渐长大起来。我于养花纯属外行,如何给水施肥,全然不懂。有时看盆里发干,就随手将一大杯凉茶倒进去。赠花的朋友发现后,嗔怪我硬拉着李逵去跟张顺泅水。原来菊花耐湿,而昙花喜干。我这么“一锅煮”,岂不苦了它也!此后,我就把它移进另一个小花盆里。转眼间,一千个昼夜过去了,这株昙花却硬是在寂静的秋夜里悄然开放,把心灵中最美好的东西和盘托出,给人们以爱的温馨和羡的享受。
冰心老人写过这样的诗句:“成功的花,人们只惊慕她现时的明艳!然而当初她的芽儿,浸透了奋斗的泪泉,洒遍了牺牲的血雨。”想到这些,我益发觉察到心中留下的缺憾。我筹划着,明春一定买个大花盆,满装上肥沃、松软的腐殖土,早早地把它移植过来,殷勤、合理地加以培护。
……
呀!昙花巨大的花冠已经垂了下来,花瓣全部闭合了。再看那青葱的枝叶,似乎也渐形枯萎。这该是长期疏于管理、养分匮乏所致。昙花,昙花!为着绽放一朵奇葩,竟然使尽浑身解数,最后力尽而竭!做人果能如此,也就很够标准了。
自然界的花卉自有其生长的规律,本与人事无关。但事有可鉴,理有可通,有时一些物象也能给人以深刻的启示。
怅对花魂,我蓦然记起《随园诗话》中记载的一则轶事。一个叫陈浦的老寒士,带着自己的诗稿,请求当时的诗坛巨擘袁枚评点。袁枚日夕游宴于权贵、才女之中,对这个寒士的诗稿并未重视,随手放在一边。几年后想起了这件事,取出诗稿细细品玩一遍,发现作者原是一个才分很高、颇有造诣的诗人,诗稿中不乏一些传世之作。他便忙着打听其人下落。不料,这位老寒士早已在贫病交攻之下黯然故去。袁枚满怀深情地录下已故诗人的七绝:“贫归故里生无计,病卧他乡死亦难。放眼古今多少恨,可怜身后识方干!”然后,凄然地在《诗话》里写道:“呜呼!余亦识方干于死后,能无有愧其言哉!”
这里说的方干,是唐代的诗人,很有才识,科场失意后,息形山林,郁郁以终。后来,朝廷发现了他的才干,追认他进士及第。但逝者已矣,已经于事无补了。这种情况,今天不是也时有出现吗?
(选自2007年8月8 日《今晚报》,有删改)
作者认为昙花之“魂”是什么?
面对昙花,“我”为什么“既满怀着兴奋,也夹杂着一种酸楚与歉疚”?
常见的昙花之作,大多取“赞”,而本文却取“怅”,你认为恰当吗?既然写“怅”,为什么还花那么多笔墨去写昙花之美?请作简要分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