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小题。
谢土
乔忠延
①说明土地对人类的重要,其实无需任何语言,我家乡的一种民俗就可以说得清楚明白。这民俗便是:谢土。
②逢年过节,乡亲们都要祭祀。摆上自己舍不得吃的食物,先敬献土地爷。土地爷,是乡亲们最敬的神仙。从前,村村社社都有土地庙。凡是像样的门户,正房的当间儿墙上必有一个小巧精致的神龛,那里供奉的就是土地神。村里人不说土地神,都说土地爷。在村里,只有辈分大的、威望高的,才配享受这“爷”的称呼。
③土地的地位为什么高?看看神龛两边的对联就明晓了:“土能生万物 地可发千祥”。一副通俗的对联,说透了万代相传的世理。《易经》说:“坤厚载物”。乾,为天;坤,为地。万物由土地中获得生命,互为依凭,和谐生存,岂不是“发千祥”?“生万物”、“发千祥”,岂不是最大的功德?
④乡亲们对于土地的尊崇和敬畏自然不是这么理性的,而是感性的,是从生存的愿望出发的。在他们眼里,土地是活着所必需的,没有土地,就会断了吃食。没有吃食,怎么活得下去?所以,土地对农人而言,就是他的命根子。
⑤我出生在农村,见过乡亲们的劳作。那种虔诚的态度,使我觉得用“劳作”一词是对土地的亵渎。乡亲们最喜欢用的词是“伺候”。农人一年到头就是伺候土地。秋天收过玉米,大田坦荡开去,一览无余。你看吧,男女老少都在精心伺候土地。土地犁开不行,只虚不绵,还要耙过;耙过不行,只绵不绒,还要耱过。耱一遍再耱一遍,耱得土细如面,又绵又绒,撒一把种子进去,舒适得就像在冬阳暖照的炕头上睡大觉。把土地伺候到这个份上,虽然人累得骨头都能散了架,可这会儿才是顸受活的。受活的农人不会把笑颜挂在脸上,只是干完了农活还不离开,坐在田头,拔弄起自家的烟袋。点燃一锅旱烟,一缕乳白的烟雾就载起内心的愉快缭绕在布满皱纹的脸前。
⑥一代一代的农人,就这么将青春,将壮实,将晚年全都伺候了土地,直到耗干最后一滴心血无奈地倒下,被别人种进土地。这就是叶落归根,入土为安。土地供养人活着,还供养人死去。说土地是人的命根子一点也不过分。
⑦土地是命根子,那要是有人夺他土地,他非拼命不可。那一年村里发生械斗打死了人,我的老爷爷与此事毫不相干,却被关进了监牢。家里人慌乱一团,听人说要打点,就赶紧打点。打点了车马,不治事;打点了店铺,也不治事。后来把家里的五亩地打点给人家,才把老爷爷挖出监牢。老爷爷回到家,听说卖了车马,他枯黄着脸;听说卖了店铺,他枯黄着脸;听说卖了那五亩地,他惨叫一声,倒栽后去,倒在炕上再也不睁眼。大夫来来去去,没有一个能治他的病。后来,老爷爷的哥治好了他——眼看着弟弟就要咽气,老哥又气又急,站在炕边发了火:“你死得下去?那五亩地是你家的命,你不把它弄回来家,人非饿死不可!”这么一喊,把老爷爷喊醒豁了,他坐了起来,活了!后来,费尽周折还真把地弄了回来。
⑧乡亲们对土地的态度,从“破土”中更能体现。一块土地,或是盖房,或是修路,哪怕只是在上头盘个炉灶,只要是不让它再长花草五谷,那就是对土地的破坏。这破坏就被人们视为“破土”。破土就是罪过,破土者就是罪人。因而,动工前非举行个破土仪式不可。仪式规模视动土规模而定,若盘个炉灶,垒个猪圈,往地上撒些生米生面、倒些酒水就行;若是盖房,就是大兴土木,必须杀只鸡,将鲜红的血液洒在要开挖的土地上。更大规模的动土,如建新村‘,筑新城,杀鸡肯定不够,杀马祭祀也是常见的。临汾城有白马城的叫法,就是因为开工奠基时“刑白马而筑城”。试想,刨开金黄的厚土,牵来雪亮的白马,一刀下去,见血飞红,再将红得耀眼的鲜血洒进金黄的土地,多么惨烈!
⑨这惨烈,其实是替无言的土地设了一道无形的护栏。供人衣食的土地,难道可以随便毁坏?土地是长百草、长五谷的,盖房、修路等等,都是对土地意志的违拗!都是比流血还要可怕的残害!那血淋淋被宰的何止是鸡?何止是马?是土地,是土地在迸溅鲜血!宰杀土地,无异于宰杀人们赖以生存的命根子。割断了命根子,那倒下的就不是土地,就不是鸡和马,而是人类自己。
⑩谢土,在我看,是人们对自己最严厉的警示。
在文末作者用了“警示”一词。请解释“警示”一词在本文中的具体含义。
在作者笔下,乡亲们是怎样伺候土地的?这样写用意何在?
本文题为“谢土”,但第⑧、第⑨段却写“破土”,这样写是否离题?为什么?
有读者说:“本文对愚昧落后的民俗津津乐道。”对此,你是否认同?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