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下面文章,回答下列小题。
回忆雨僧先生
季羡林
①雨僧先生离开我们已经十多年了。作为他的受业弟子,我同其他弟子一样,始终在忆念着他。
②雨僧先生是一个奇特的人,身上也有不少的矛盾。他古貌古心,同其他教授不一样,所以奇特。他言行一致,表里如一,同其他教授不一样,所以奇特。别人写白话,写新诗;他偏写古文,写旧诗,所以奇特。他反对白话文,但又十分推崇用白话文写成的《红楼梦》,所以矛盾。他看似严肃、古板,但又颇有一些恋爱的浪漫吏,所以矛盾。他能同青年学生来往,但又凛然、俨然,所以矛盾。
③总之,他是一个既奇特又矛盾的人。
④我这样说,不但丝毫没有贬意,而且是充满了敬意。雨僧先生在旧社会是一个不同流合污、特立独行的畸人,是一个真正的人。
⑤当年在清华读书的时候,我听过他几门课:“英国浪漫诗人”、“中西诗之比较”等。他讲课认真、严肃,有时候也用英文讲,议论时有警策之处。高兴时,他也把自己新写成的旧诗印发给听课的同学,《空轩》十二首就是其中之一。这引得编《清华周刊》的学生秀才们把他的诗译成白话,给他开了一个不大不小而又无伤大雅的玩笑。他一笑置之,不以为忤。他的旧诗确有很深的造诣,同当今想附庸风雅的、写一些根本不像旧诗的“诗人”,决不能同日而语。他的“中西诗之比较”实际上讲的就是比较文学。当时这个名词还不像现在这样流行。他实际上是中国比较文学的奠基人之一。值得我们永远怀念的。
⑥他坦诚率真,十分怜才。学生有一技之长,他决不掩没,对同事更是不懂得什么叫忌妒。他在美国时,邂逅结识了陈寅恪先生。他立即驰书国内,说:“合中西新旧各种学问而统论之,吾必以寅恪为全中国最博学之人。”也许就是由于这个缘故,他在清华作为西洋文学系的教授而一度兼国学研究院的主任。
⑦他当时给天津《大公报》主编一个《文学副刊》。我们几个喜欢舞笔弄墨的青年学生,常常给副刊写点书评一类的短文,因而无形中就形成了一个小团体。我们曾多次应邀到他那在工字厅的住处:藤影荷声之馆去作客,也曾被请在工字厅的教授们的西餐餐厅去吃饭。这在当时教授与学生之间存在着一条看不见但感觉到的鸿沟的情况下,是非常难能可贵的。至今回忆起来还感到温暖。
⑧我离开清华以后,到欧洲去住了将近十一年。回到国内时,清华和北大刚刚从云南复员回到北平。雨僧先生留在四川,没有回来。其中原因,我不清楚,也没有认真去打听。但是,我心中却有一点疑团:这难道会同他那耿直的为人有某些联系吗?是不是有人早就把他看做眼中钉了呢?在这漫长的几十年内,我只在六十年代初期,在燕东园李赋宁先生家中拜见过他。以后就再没有见过面。
⑨在十年浩动中,他当然不会幸免。听说,他受过惨无人道的折磨,挨了打,还摔断了什么地方,我对此丝毫也不感到奇怪。以他那种奇特的特立独行的性格,他决不会投机说谎,决不会媚俗取巧,受到折磨,倒是合乎规律的。反正知识久已不值一文钱,知识分子被视为“老九”。在黄钟毁弃,瓦釜雷鸣的时代,我有意不去仔细打听,不知道反而能减轻良心上的负担。至于他有什么想法,我更是无从得知。现在,他终于离开我们,走了。从此人天隔离,永无相见之日了。
⑩雨僧先生这样一个奇特的人,这样一个不同流合污特立独行的人,是会受到他的朋友们和弟子们的爱戴和怀念的。现在编集的这一本《回忆吴宓先生》就是一个充分的证明。
⑾他的弟子和朋友都对他有自己的一份怀念之情,自己的一份回忆。这些回忆不可能完全一样,因为每一个人都有自己观察事物和人物的角度和特点。但是又不可能完全不一样。因为回忆的毕竟是同一个人——我们敬爱的雨僧先生。这一部回忆录就是这样一部既不一样又不不一样的汇合体。从这个一样又不一样的汇合体中可以反照出雨僧先生整个的性格和人格。
⑿我是雨僧先生的弟子之一,在贡献上我自己那一份回忆之余,又应编者的邀请写了这一篇序。这两件事都是我衷心愿意去做的。也算是我献给雨僧先生的心香一瓣吧。 一九八九年三月二十二日
(选自《季羡林小品》)
下列对文章有关内容的分析和概括,最恰当的两项是【 】
A.文章叙评结合,既有对雨僧先生生平琐事的详细叙述,也有高度的评价、赞赏,二者相辅相成,自然流畅地表达了对雨僧先生的爱戴、怀念之情。 |
B.文章第⑤段写雨僧先生开设“英国浪漫诗人”、“中西诗之比较”等几门课程,主要目的是赞颂他在中国比较文学领域的奠基作用。 |
C.作者认为《回忆吴宓先生》是一个饱含了弟子、朋友怀念之情的“一样又不一样的汇合体”,它能够反映雨僧先生整个的性格和人格。 |
D.文章⑧、⑨两段的回忆包含了很多作者的听闻和主观的揣测,并没有写到自己亲见的事实,这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了文章的真实性。 |
E.本文语言平实,感情真挚,全篇详细地记述了作者在多个不同历史时期与雨僧先生交往的生活琐事,细腻动人,含蓄深沉。
作者在文章第②段概述了雨僧先生 “既奇特又矛盾”的多方面表现,但在下文并未全都谈及,请你列举作者在回忆中详细叙述的雨僧先生“既奇特又矛盾”的具体表现?
在十年浩劫中,作者并未与雨僧先生见面,也“有意不去仔细打听”雨僧先生的情况,可是作者却断定“他当然不会幸免”,这是为什么?
作者说雨僧先生是“一个不同流合污、特立独行的畸人”,又说他是“一个真正的人”,这是否矛盾?请结合文章内容简要分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