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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老人的最后情感
侯德云
出乎意料地收到墨痕老师一封信,信很短,正文仅一句话:5月16日是我的七十寿辰,盼你们三个能来老朽的寒舍小聚。
墨痕是我小学时代的启蒙老师,我没有理由不回去看望他老人家。何况又恰逢他的七十大寿呢。
墨痕老师信中提到“你们三个”指的是我:我、麻秆和锅肚。当年我们三个是墨痕老师最器重的学生,也是到目前为止从哪个小山村里走出来的最光宗耀祖的三个人尖尖。都上过大学,之后又都分配在县里工作。如今我是一个暂时不太出名而将来必定大名鼎鼎的作家,麻秆成了一个整天忙着向学生收取各种材料费或辅导费的高中教师,锅肚运气最好,当上了一个以吃喝玩乐为己任的局长。
我把墨痕老师来信的事通知了锅肚。锅肚在电话里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问我,老师为啥只给你写信呢?紧接着又莫明其妙地干笑了几声,提高了嗓门说:没问题,准时回去,给老师献一千块寿礼!
我又给麻秆拔了电话,并向他转述了锅肚对我说过的话。麻秆对回去看望教师没有异议,只是一而再再而三追问我:非得给老师送一千块寿礼吗?
我们三个乘上一辆崭新的“奥迪”,那是锅肚的专车。也许是由于这个缘故,锅肚在我们赶往老家的一路上,总是牛气哄哄地大谈特谈他这几年工作如何出色,县里的大头头们对他又如何赏识之类的话。麻秆则窝在一边不声不响,偶尔插两句嘴,也像放小屁似的,显得底气不足。
远远望见老家村落的时候,麻秆突然抖着手紧紧握住锅肚的胳膊,颤着声儿说:“锅,锅,锅肚局长,咱们非要给老师送、送、送一千块寿礼吗?”
锅肚凝眼瞅了麻秆一阵子,又歪头扫了我一眼,打着哈欠说:“得啦,我看这么办吧,我再多拿一千,两千块,算咱们三个共同给老师的礼钱,这样行了吧?”
麻秆乐得差一点拍了巴掌,连连点头:行啊行啊。停了一瞬,又柔情似水地说:谢谢局长啦。
我沉默不语。说老实话,我有点瞧不起麻秆,也有点瞧不起锅肚。
眼前是我们当年就读的沟坎小学。我让司机停了车,走了下来。麻秆和锅肚不知我要搞什么名堂,先是坐着不动,过一会儿,也走了出来,各自面朝野地撒了一泡小尿。
从一个作家的角度出发,我深深地懂得收集素材的重要性。事实上,我几平每时每刻都在收集创作素材。这是我积极主张回来看望墨痕老师的内在原因,同样道理也驱使我兴冲冲地走进了母校残破的大门。
一切都跟童年的记忆相距甚远,这种反差使我心里不太好受,但同时也有了些许兴奋:学校的操场凸凹不平,零零落落地生了些杂草;挂着一截锈铁轨的歪脖树,不知何年何月枯死了,以一种别扭的姿势,静止在那里;看不见一个学生,更听不到朗朗的书声;苍灰的校舍像个久病的老人,随时有倒下去的可能;几只麻雀从教室已经没有了玻璃的窗户啾的一声弹出来,一直弹进蒙蒙的天际……所有这些都将在我以后创作的小说里再现。
满头白发而又非常瘦弱的墨痕老师,见到我们说的第一句话是:去学校看过了吗?
得到肯定的回答后,他又嗓间低沉地说了第二句话:校舍成了危房,学生已经停课两个多月了。
我没说什么,因为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麻秆和锅肚也没说什么,都沉默着。
墨痕老师目光缓慢地从我们三个的脸上扫过,轻轻叹了一口气。
墨痕老师招待我们的是大饼子小葱拌豆腐。我们都很吃惊,之后又都大口大口吃了起来,假装吃得很香。饭桌上的气氛很沉闷,也很压抑。
临别时,锅肚掏出了两千块,墨痕老师坚决不收。一直把我们送到门外,他再也没说一句话,只是连续不断地轻轻叹气。
两个多月后,我又收到墨痕老师的一封信,信中的话犹如利刀穿透了我的灵魂,让我脊背一阵阵发凉:
你读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不在人世了,我早已病入膏盲……你们都是成年人了,我不能强迫一个成年人去关心他童年的摇篮……我只是为自己感到羞愧,我培养出了三个有出息的学生,却没有培养出一个好人啊……
文中对校园景象的描写非常细致,这样写的好处是
“有出息的人”和“好人”有什么区别?
“临别时,锅肚掏出了两千块钱”,墨痕老师为什么坚决不收?
墨痕老师问我们是否去过学校,他得到的回答是肯定的,而小说极具讽刺意味的是麻秆和锅肚到了学校是
而我则是
老人最后的感情是: